天色渐沉时,丫鬟前来传话,邀请苏仙师与大公子去避雨亭用晚宴。
陆明岚在一旁笑道:“你的待遇还挺好。”
苏芷北到了地方,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避雨亭矗立在莲池的中央,没有廊桥,来访者需要乘一叶木舟摇摇晃晃地渡过满庭荷花抵达亭中,别有一番滋味。
因要在这里宴请贵客,亭子四周已被人挂上点了清凉膏的鲛纱帘,如云烟雨雾般映衬着满池粼粼波光。
亭中地域宽阔,正好够摆下一桌宴席。数个莲花灯从亭顶上参差不齐地垂落下来,摇曳的烛光如同此时温柔的晚风,说不出的写意浪漫。
苏芷北和陆明岚来到亭中时,与宴者已到齐,连陆夫人都装扮郑重,起身邀她入座。
“家里老太太已经许久未理事物,在虞山别苑里过逍遥日子,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永州,仙师见谅才好。”
“舟车劳顿,确实不该让老人家遭这份罪。”苏芷北颔首道。
“仙师已经见过明岚,便不多介绍了。这位是我儿子陆宁川,陆家的二公子。”
一位少年利落起身,作揖道:“宁川见过苏仙师。”
苏芷北借着烛光去看他的脸,只觉得器宇轩昂,与陆明岚的漂亮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仿佛不是一家人。
而且从举止就能看出,陆宁川的涵养与气度都是上等,叫陆明岚这种吊儿郎当的人做他大哥,倒显得世道不公了。
“二公子气度非凡,一表人才。”苏芷北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于是,陆明岚在桌子下面踩了她一脚。
苏芷北神情未变,立刻又添一句:“比你大哥要好得多。”
陆宁川似乎听惯了这种话,看似谦虚地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
面上表情却像在说,正是如此。
陆夫人听了也笑道:“他这孩子从小就刻苦奋进,与明岚不是一样的性子。幸好有了他,陆家以后也不怕传不到下辈手上。”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诛心,毕竟嫡长子还在,按照古代的习惯,怎么说陆明岚也该高一头的。
但饭桌上,众人皆无异样,上到主子下到奴仆,没一个不认同的,连陆明岚自己都不曾甩个脸色。
他这个嫡长子,可真是废得彻彻底底。
苏芷北不免感叹道:“同一个母亲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亭子里安静了片刻,雨娘子才笑着打圆场:“仙师还不知道?大公子的生母早在他七岁那年就去了,是夫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
苏芷北这才陡然想起许兰婷留在戒指空间里的那封信。但因为陆明岚和陆夫人的关系太过亲密,她竟然一时没有察觉两人不是亲生母子,还以为现在的陆夫人就是许兰婷。
“我看着还以为是嫡亲的……”苏芷北干笑道。
“可不是吗,我家夫人对二公子都没有对大公子这般上心的。”雨娘子应和道,“旁人知道了,没有不称赞夫人贤良大度的。”
陆夫人笑了笑:“不过是本分,说这些作甚。来这里还有一位,陆昭河,原是陆家的表兄弟,被他父亲送来我这里跟着宁川学管账的。”
席位末座站起来一个似乎十余岁的瘦弱少年:“昭河见过苏仙师。”
行了个礼便又安安静静地坐下,一点也不张扬自己的存在感。
互相介绍完毕,众人闲谈几句就开始用膳。
先上的是几道前菜,那厨子雕花的手艺一绝。苏芷北认了半天,只吃出两道桂花鸭子和虾仁冬笋。
然后是一人一小盅的莲花汤。初端上来时是一朵嫩黄色小花苞,勉强能看出是白菜做的底子,被人拿鲜气扑鼻的高汤从头淋到尾,便如荷花般一瓣一瓣地抖落开,玲珑剔透得紧。
正菜又上了黑鱼籽龙虾、柠汁雪花牛、香煎银鳕鱼、白灼翠芥兰,配一碗粘稠的鸡濛竹荪粥,美味得恰到好处。
饭用得差不多了,陆家人开始谈一些生意上无关痛痒的安排,或许是因为苏芷北是修仙之人,便没有避着她的意思,
陆宁川说他正在筛选木材供应商,有几家备选已经带着样料来了永州,他还得细细研究。
陆夫人便叫他不急于一时,家里既然来了仙师,旁的事可以缓一缓。
她又看看苏芷北那身并不合身的旧衣服:“你明天陪仙师去做几套合身的凡间衣服,首饰钗环也得配上。”
苏芷北盛情难却,连连称谢。
陆明岚道:“永州这些地方,弟弟肯定没我熟,我也要跟着仙女姐姐出去玩儿。”
陆夫人笑着应了。
众人就着烛光赏了会儿夜景,各自回房。
苏芷北住进了陆夫人隔壁的厢房替她守夜,一夜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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