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明漾低下头轻笑,眼睫盖住不明显的悲伤。
段缠枝在觉得他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将那个手环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令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地上的碎片。
“你疯了?”这句话还没完整地说出,就见施明漾举起左边的手腕,那根发绳勒着他病态发白的手腕,青色的血管被藏在绒毛的细带下,缠过发丝的发绳此刻正隔着皮肉,缠着他的血管,血管下流淌的血液是记忆力极致的红,是梦魇里逃不开的赤。
“我不讨厌,能不能不讨厌我?”他有些卑微,可并不奇怪。
“哈?”
要多少年,才能摆脱小金日内的掌控,这些不是死亡能带走的东西。
段缠枝递给他一张手帕,“把地上的东西处理干净。”
碎片扎破他的手指,他和小金日内本源的血脉流淌出来,染红手帕,段缠枝似乎觉得很无奈:“你办事这样,你们陛下不嫌你麻烦吗?”
她嘴上嫌弃,却也同他一起蹲下,那手帕包住他流血的手指,细长的指节被包的像个臃肿的蚕宝宝。
“哈哈哈!”段缠枝没忍住笑出了声。
世界上,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会对自己释放善意。
曾经是有的,由里木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他被小金日内设计陷害,死了。
小金日内说,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住像保护的人,不然自己的喜欢和偏爱都是伤害。
施明漾理智地站起身,谢谢两个字却是如中药一样苦涩难以说出口,在舌面上滚动一圈,最后却还是被咽下。
好像说完这两个字,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没有以后了。
“我叫佐伊。”
身边的人相继死后,他就很少用这个名字了,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他了。
“佐伊?”段缠枝嘴里喃喃这个名字。
如果,第二天是世界末日,你会做什么?
段缠枝一次上课的时候,给学生们讲到这个问题,他们的答案千奇百怪。
有人说,“我要把省下来的糖果都吃掉,因为明天就再也没机会吃了。”
还有人说,“那我要狠狠揍一顿经常拿刀威胁我的那个军官,反正明天我也会死。”
又有人说,“老师,我们这样的生活,算不算拆盲盒,说不定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了。”
施明漾站在后门听着,战争是个残酷的话题,尤其是他站在发起者的角度上,他的共情显得可笑又虚伪。
段缠枝在这间有些破旧的教室内,站的笔直,墙面上的裂隙仿佛不是寒酸的一个象征而是光非要敲碎墙面,在罅隙中钻出照在她的后背上。
她那件灰色的毛衣有些起球了,施明漾只记得自己的头埋进去的时候,很温暖,绒毛会扎着他的脸颊,而他又会孩子气地用自己柔顺的头发去蹭她的下巴。
他们只能继续这样没有结局,也没有承诺的关系,两人可以心照不宣地暧昧,可以眼神交吻,却永远无法将颤抖的双唇碰在一起。
可施明漾却很满意。
段缠枝笑意浅浅,“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运气都很好,因为这么多年了,一直拆到的都是安全。”
她走下讲台,摸了摸那个面色有些纠结的孩子的头,“想的太多就是会不愉快,不如想想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我要把你偷藏起来的钱都花掉买汽水。”
“啊啊不行,那是我攒着买飞行器的钱!”
“哈哈哈!”段缠枝捧腹大笑。
她的眼神突然与后门的施明漾对上,“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会选择干什么呢?”
直视自己的那双眼睛突然变得温柔,琉璃一样的眼珠像是漂亮的水晶,施明漾望不懂她眼神里的情绪,她的同情与心软都是隐蔽且内敛的。
施明漾说不出来,如果明天是生命的终结,他想在今天就结束生命。
如果,能有人在担忧自己死亡的时候,顺便为他的死亡悲伤一分,那就太好了。
可世界末日真正到来的那一天,是没有征兆的,一切都是稀疏平常地进行着,段缠枝刚漱完口,战区房对面的楼下,施明漾正站着望着她。
段缠枝睁开惺忪的睡眼,“你怎么来了?”
“来告别。”
两人明明隔得很远,可交流起来竟然没有一点障碍。
“你要回去了?”她放下手里的漱口杯,跑下楼。
他要怎么说,他回去后,加里特就会对温里都发动战争,他甚至没有立场劝她和自己回加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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