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完了直接蒙头大睡。洛水这一宿睡得不好,闻朝亦然。他自修炼以来第一次,在意识清醒、身体无恙的情况下,于内室枯坐了一夜。待得第二日天色朦朦,便直上漱玉峰。这漱玉一脉与温鼎颇有渊源,皆因前者侍弄的那些奇花异草,多半皆送去了温鼎炼丹造物。而这奇花异草虽是生在仙山,亦需大量的灵气灌濯,由是漱玉一脉倒占了天玄灵气最盛的一峰,景致亦是绝佳。闻朝飞掠濯英池畔时,正是昼夜昏昧之刻,但见大片的湖水澄碧如镜,因着天色不显的缘故,便如那细细打磨过的墨玉一般,沉落在一片连绵的桃柳杏林中,如落在粉白起伏的丝绵一般,端是十分秀致。待得靠近岸边,则又是另一番景象:湖水边花瓣纷落,一层又一层地铺陈在那湖水上,便如同水上覆了一层细腻锦缎,于微露的曦光中泛着一点薄薄的光。——若是她在此处,大约会十分喜欢吧。他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便闪过这一丝念头,记起当初与那人去信时,不久便收到了她亲手打的桃花糕……只这念头不过一瞬便收敛了,因他飞落之时,那湖畔的凉亭中便有灯亮了起来,显然是有人恭候已久。闻朝略一停顿,便落在了那亭外十步开外的青石径上,稍整衣冠后,方才迈步过去,对着那上首之人略一拱手:“沐师叔。”被他称作“师叔”的沐琅已是古稀之年,身量亦算不上高大,只着寻常便服,脚边放着沾泥的锄头斗笠,如农夫一般,见了他便呵呵一笑:“小闻朝来了。”闻朝被他调侃只作不知,径直在对面坐了下来,也不开口。他不说话,沐琅亦不催促,笑着推了面前的茶盏过去。闻朝本就有心事,一杯茶喝得完全不知滋味,待得嚼到微苦的茶根,方才稍稍回神,朝对面的人望去,却见对方正仔细揩拭手中的玉色花盆,边上散落着一堆小块青石。沐琅觉出闻朝瞧过来,笑道:“昨日白微说他那新收的弟子在你那后山处寻到了一株罕见的‘雪冠墨斛’,喏,就是此物。”他说着又指了指一边的另一个玉盒,稍稍拉开一线,给闻朝看了。闻朝本不是多么在意,可一望之下就有些怔愣:盒中静静躺着的,正是当初他踏水觅踪至幽径时瞧见的玉兰,只是当时这花在月下石中生得颇具灵性,他虽觉此物甚美,却不忍摘离,只在与洛水的信中提了一笔。他记得那处山石崎岖,颇为难寻,不想就这般凑巧,竟然还是被其他人瞧见并采了下来……闻朝这边不语,对面的沐琅倒也习惯,只兴致勃勃地继续为他介绍:“此物颇为稀奇——若要说它娇弱,此物却是非石不生,非寒不长;可若要说它易活,却移栽极难,离了那寒山凉石又容易失了颜色,所以白微才催我想办法。”他又道:“说起来你们师兄弟倒是有趣,平日里也不愿见我这老头子,如今不过一日,又前后来寻我,当真是极巧。说罢,你莫不是也学着白微那般,开始喜爱侍弄那些稀奇难养的花草来?”闻朝本来之前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可面对沐琅这番随意如家长般的态度,反倒心下自然许多。只是若要直陈症状,也还是困难了些。他想了想,道:“我今日来,是想师叔为我稍作检查一番——近日我打坐入定,不知为何颇为困难……”沐琅“哦?”了一声,便伸出手去。他虽容貌粗朗,可一双手却生得极好,半点泥腥也无,搭在闻朝的腕上,竟也有玉石相映之感。他探查了一会儿,又示意闻朝凑近些。后者知他意思,只屏住呼吸,任由对方注视过来。只见沐琅眸中精光流转,黑瞳化碧,片刻便神光蕴蕴,如同宝镜一般将对面之人上下一扫。闻朝但觉灵台至脏腑一片如潭水漫过,原本郁积心头的躁郁在这一望之下,竟似消退了几分。沐琅探查得极快,很快便收了手,瞳色恢复如常,只瞧着闻朝的神色有些狐疑。闻朝心下一突,问他:“可是有何不妥?”沐琅这修的是“碧水琉璃瞳”,素有观脉定神、辨查秋毫之效。寻常妖邪因所用灵气沉郁,与正道功法相去甚远,但凡有丝毫沾染,必是逃不过沐琅的法眼。他来前便做了些心理准备,不想沐琅听他提问,只连连摇头:“不是不妥,非是不妥——只是此事……”闻朝道:“师叔还请直言。”沐琅凑近闻朝,压低声音道:“我等虽是修仙之人,也还远未到那脱离五行的境界。虽然修炼时讲究清净无念,但修炼之外也求心静澄明、念头通达……”闻朝不得不打断他:“师叔直言。”沐琅咳嗽一声道:“你这娃娃可是有了那……思慕不得之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小指头比划了一下。闻朝怔住,问他:“师叔何出此言?”沐琅露出几分了然的微笑来:“我观你你灵台无垢,灵力充沛——所以非是灵脉的问题,而是肉胎的问题。我且问你,近日入定醒来,可有阳精满溢的症状?”------------------------师父这最后的晚餐(?)实在有点难写,容我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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