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客厅等一下,我去准备喝的。」
谭言松准备了两杯冰红茶。
「你加糖了?」叶承翰啜了口,皱起眉头。
「你不是喜欢甜的吗?」谭言松疑惑地问,他的记忆不会出错才对。
叶承翰又低头啜了一口,低声回:「那是之前。」
有些埋怨,有些雀跃。
「所以我没记错。」肯定句。
有些事可以维持暧昧,是因为那层纸还没有被t0ng破。
但谭言松翰和叶承翰之间的情况很微妙,两人之间的纸糊已千疮百口,冷风猎猎地从孔洞灌入,他们还想用手去挡,忽视皮肤被刮起的疙瘩,无视心里不定的摇摆感,暗自为两人仍相依而窃喜,紧抓着稀薄的感情,贪婪的呼息。
早该处理的问题,摆在眼前,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代价太高,信心太低。
谭言松半蹲起身,走往厨房,步伐凌乱,「我忘记准备点心了。」
叶承翰仰头轻叹口气,也跟着站起身,像检察官那样,一一检视谭言松过往的生活痕迹。
他看见一样的唱片柜,依着过往的记忆,拉开第一层──里头破败的电子鼓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厚重的稿纸。
他先是侧耳确认厨房的动静,再来抱着做亏心事的罪恶感,取出上层前几张,快速浏览。
这是情书。
叶承翰仅凭第一句就能如此断定。
字迹是谭言松的,他不会认错。
在信里,谭言松倾诉了热烈的情意,是叶承翰未曾想像过的,他忍受脑袋狂躁的轰鸣,继续读下去。
信里说。
谭言松对着陌生人说。
「我想让你幸福。」
啊,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
你刚才在雨中的道歉是这个意思吗。
叶承翰笑了,但没有笑意。
猩红的血se攀上他的眼眸,奇怪的是他对对方没有一丝怨怼,更多的是对自身的不满。
叶承翰想,如果再早个几年找到谭言松,是不是就还有机会?
谭言松刚端起盘子,就见叶承翰高大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对方的背影绝望而悲伤。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年大队接力,少年未完全长开的背影。
肩胛骨的轮廓随着手臂摆动而显现,他想起人初生时都拥有翅膀。
他彷佛能看见少年背後纯白的翅膀缓缓挥动。
「叶承翰!」谭言松大喊。
大门被推开。
雨势剧烈。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叶承翰将门用力关上。
谭言松的世界回归寂静。
雨水无声地撞击玻璃。
连碎裂都是无声的。
我想让你幸福。
笔尖磨过纸面,停驻不前。
石墨残留在信纸上,成为记忆的废墟,他用笔打造了一个只能坦承的世界,在那里,他掏出真心,对着空无倾诉,他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谅解。
他不知道该怎麽ai。
但他又渴望对方来找,寻到身边,给他一个拥抱。
叶承翰,请你留下来,来了就不要再走。
谭言松的前额一下一下嗑在桌缘。
我必须要验证,验证自己在你心中的重要x。
你来找,我才能证明自己很重要。
你什麽都有了,如果这样的你,还愿意回过头来看我,那我便是你的。
我是你的。
叶承翰,你知不知道?
谭言松的头低垂,眼泪落在洗手槽里,像未旋紧的水龙头。
嗒。嗒。嗒。嗒。
他应该追出去。但他没有。
世间的道理都很简单,化约成最简公因数,笔划很少,写在心里却怎麽绕也绕不尽。
笔锋直转,直指执笔的人──怎麽还不懂?──如此诘问。
长大後自然就能学会ai吗?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不会。
毫无长进。
他相信ai一说出口,就会变成囚禁自由的囹圄,叶承翰拥有漂亮的羽毛,岂能被囚於狭小y暗的牢笼里?
光是用想的,他便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不少人对谭言松说过ai,他们在尽兴的k0uj後说ai,他们说ai的时候没有看向他的眼睛,而是由上而下,盯着他头顶的发漩,说ai,说ai,好像这样就是ai了。
明明连他的舌尖是什麽形状的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的眼角有痣。
因为他们的目光从来不在他身上,而是在镜像的自我上,又或者只是无意义的梦呓,自白日俗烂的社会新闻中学舌。
说ai了,给我吧。
说ai,给我。
说ai我。
ai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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