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京都的天空雾蒙蒙一片,冬季的天空望着像是布满了裂隙,灰暗厚重的云层匍匐在屋顶上,闪耀着银白色光芒的碎屑在日出时分被风吹落了一地。窸窸窣窣地落在屋檐上,庭院里,在常青树的枝叶枝头,随着灵堂内起龛的诵经声时不时地颤动。
“下雪了,母亲。”只听见沉沉一声金属摩擦的响声,庭院小径上撑起一把乌黑的伞,零散的雪花落在结实而干燥的布面上,随即滑落,落到小径上二人留下的脚印上。
“不知不觉,又是冬天了。”伞下听见有人感慨,隐隐有笑意,语调柔和多情,只言片语都让她说得像是动人的情话。
“时间总是很快。”这是另一个更年轻的声音,也许是习惯,她说话简短有力,尾音总是干脆利落的消失,以至于听起来就像是山巅呼啸而过的风雪。
“不仅是时间,生命也是这样短暂。”远处萧索的风送来时起时落的经声,伞稍稍抬高,能看见不远处挂在屋檐下的幡迎风招展和在积雪间一簇簇鲜灵的花枝。印象里,几年前就开在了那儿,只是季节不同,颜色不同,开了谢,谢了又开。年年这样,相似又不相似,就像那些躺在鲜花锦簇的灵龛里的人一样。
“这些年,真是见过了太多这样的时候……”她们的步伐不紧不慢,停在灵堂前,仆人朝她们鞠躬,乖顺的喊了一声‘抚子夫人’,紧跟着替她拉开门。身后伞落下,扫了一层雾般的细雪,雾气散去,露出抚子那张雪白的脸。她面上带着得体的,恰到好处的笑容,乌亮的眼睛缓缓抬起往灵堂内探去,目光游弋于两侧缓缓起身的人群,犹如蛇一般,阴冷,悄无声息。
她用那张猩红的嘴唇呼出一口冷气,笑吟吟地说:“看多了,也觉得腻味。”
“抚子夫人。”不知道是谁先起声,乌泱泱的一群人朝她俯身鞠躬。
叫前头坐着没动的几个人脸色青白一片。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老人家去了,怎么说也算得上是长辈,”抚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没起身的,将肩上披着的羊羔绒外套丢给身后跟着的人,步伐轻快地往人群中央走,“不来送送,会显得我无礼。”
“人死没死,你不是最清楚吗?”年轻男人正要起身,被身边的妇人死死拽住,只能半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她。
“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参与商会庆贺的事情,又是年关,怎么顾得过来这么些细枝末节,”抚子面色不改,依旧笑容满面,伸手接过侧旁递来的燃好的香,当着怒目而视的几人,慢步上前随手将香插入案前的香炉。望着几缕青色的烟慢慢升起,遮过灵堂中央的遗照,她漫不经心地说,“而且,人总是要死的,不是么。”
“你!”那个沉不住气的年轻男人听后挣脱了身边人的桎梏,直直冲向抚子,人还没到跟前,咒术已经气势汹汹地到了。只是她的衣摆还没动,一把黑伞已经拦到了跟前。只见刀光横来,另一股更强横的咒术飓风般扫过,随即听见房梁崩裂的声音。咒术的冲击激荡起了大片的灰尘,期间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幼童和女人的尖叫声。
灰霾散去,抚子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一把黑伞缓缓收拢。她抬起手理了理并未散乱的发际,侧过脸随即轻声责怪了一句,“砸坏了东西记得要赔偿,杪。”
“是,母亲,我很抱歉。”站在她身后的五条杪面无表情地道歉,语气实在算不上有多真诚。她长高了不少,跟初春抽条的柳枝似的,细长的身条拄着黑伞,背影看着锋利得像把磨得发亮的长刀。
二人一同望向被砸穿的墙壁,看向惊慌失措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破开的裂口上模模糊糊的起了层白雾,像是玻璃。抚子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雾气的缝隙看过去,望见躺倒在雪地里的人身边除去一旁跪倒在地上查探情况的几人之外,还有一个突出的影子立着,忍不住说了一句,“真是巧了……”话未说完,迎面而来的冷风驱散了室内的暖气,她的肩膀忍不住动了一下,随后那件进门时被她脱下的外套落在了她肩头。
五条杪将她的外套取了过来。
这会儿似乎正专心于替抚子抚平衣袖的褶皱,什么人都看不见,“这儿太冷了,要回去吗?迟一点东京的客人就要到了,晚宴还有几个小时开始,也许我们得再多注意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抚子了然,偏着头看五条杪,她快要比自己高了,也许就在不久之后。
“嗯,确实有得忙呢,接下来。”她意味深长地回过身,目不斜视地离开灵堂。
近几年因为五条悟不管事,五条家内部分化愈发严重。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倾向,属于咒术师的时代早已经过去,大厦将倾,覆巢之下无完卵,自诩御三家又如何,依旧在时代面前毫无抵挡之力。所谓咒术师的希望,六眼,因为时代的弊病,过往历史的种种争端,他此刻正落眼于新社会的秩序建立。这些落后在时代的人事,在他清醒而理智的分辨下,被抛之脑后。
这当然不能够指责他自私,在宏大的愿望里,就连他自己也被视作奉献的一部分,掩埋在人类的进步和革新这一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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