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拓俯卧在小塌边,毛茸茸的黑色脑袋架在身前的粗壮的肉爪上,长尾似不耐地一下一下无规律地轻拍着,暗金色的长眸颇为不屑地望着不远处小桌旁坐着的彩衣倩影,随后狠狠露出嘴间锐利的獠牙
打了个无聊的哈欠。
啧,这小花鸟好烦。
小花鸟?不错,正是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来拜访的九彩玄鸟颦瑶。
许是变了物种性格也莫名跟着变了许多,猫与鸟亘古不变的敌对关系让两人在进门对视的一瞬间便相看两生厌。
玄拓想此,不由狠狠在心里啐了几啐成日以坑他为己乐的重霄。
转而侧头想起这几天在外漂泊的不易来。
其实玄拓被重霄激起的火气在他来时的第一晚就已经平淡消逝,他跟着自己精血的行踪准确寻到了雩岑的住所,兀自寂寂地在房梁上隐着形直到黄昏与天黑,静静看着她从白日的怔愣到夜浓的失眠,直到破晓的天光透进狭小的窗扉时,他瞧见她青着眼眶不安地浅睡过去才敢偷偷现身。
捏了一个安眠诀,状似忧虑的雩岑仍睡得十分不安稳。
重霄也许说得对,他在怕。
面对十万魔兵莅临天门的时候他无惧而潇洒,甚至大可以在前饮酒作歌,可独独面对她的时候,他的心率跳到了一个他都难以想象的速度。
她...究竟是神荼,还是雩岑?
他甚至从见到雩岑的第一眼就已经恐惧的无法细想其中缘由。
曾经无数个夜晚懊悔着过去的点滴,甚至想到如若有一日能够再见面他会用力拥住她,补偿所有过去因年少恣意犯下的过错。
可是他却怕了,怕到第二日便毫无形象地落荒而逃,他怕神荼的责难、怕她会露出冷漠的眼神、怕她质问他那一日的愚蠢和冲动。
还有那场他永远无法带她去人界看的九州大雪。
可是那一刻她都没有,她迷蒙着清澈的眼,就这样淡淡地看着他,夹着几分春盛般的好奇与喜悦。
一如他十多万载之前第一眼见到她的那般。
世人都道他冷漠,抛雩岑而去,一弃就是不闻不问的一纪,可从未有人想到,这场困局其实只是他一只懦弱的困兽自我无谓的挣扎罢了。
他不敢面对她,直至他的不管不顾对她造成误解和伤害之后,他也只敢偶尔在某个无措的夜里偷偷潜进昆仑仙塾,在窗棂旁的榣树上隐去身形、放空地枯坐一夜,直至他瞧见晨起练武的雩岑推开窗扉狠狠伸了伸懒腰,望向榣树上他静坐整夜的地方,他才受惊般地飞逃而去。
甚至在她肄业那天,他也如约般的晨晓便至,他就坐在那棵榣树低侧的长枝上,看着她从天光大亮的期待到夜色暗沉的失望,待到她被颦瑶带走后,他才现了身形,低叹地倚靠着她坐了一日的树枝。
他,只是一个不敢面对过去与现在的失败者而已。
直到听闻濯黎对她的放纵与关切,他才气愤地如大梦初醒般的急急找到雩岑。
他不能...不能,再放开她第二次了。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往后余生,只有她,只是她,他会用漫长的余生一点点地洗刷他犯下的过错。
还好...上天,终究是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至于濯黎?呵,他想都不要想。
目前的当务之急无非就是将小丫头先带回清微府藏起来,但直接强硬带走是不太可能了,还是得慢慢哄着来。
于是他第二天便放了信鸢求助充当他多年老友与狗头军师的东王公重霄。
好在他人应该还在上界,信鸢半刻之后便飞了回来。
宽宽的纸条上只用一行风骨豪迈的瘦金写着:小姑娘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于是第一天,充分领会其含义的玄拓变成了一盆绿油油的仙人球。
在开心而顺利地被早起上班的雩岑捡到后,他又难过的发现他居然被摆在了小院的院门前被当作了门神和观赏植物。
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啊?!
于是讪讪变回人形的他又给重霄发了一封邮件。
依旧是小半刻后,他又收到了一张纸条:小姑娘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玄拓将纸条揉捏成一团不早说?害他无辜在门前进行了一天光合作用,还险些被来往的小屁孩拔了刺。
第二天,再次充分领会其含义的玄拓变成了一只绒乎乎的绿毛虫。
懒洋洋地趴在院内朝着雩岑房门的树干上,用最显眼的色差吸引着据说喜欢毛茸茸动物的小姑娘雩岑开心地把他带回屋。
结果一板鞋过来,还好他闪的快,不然一代上界尊神就此狼狈殒命。
重霄该不会故意坑我呢吧!
玄拓黑着脸,犹豫了半晌还是再次咬着牙求助了坑了他两次的重霄。
这次再不成他这就去把重霄这厮揪出来,绑在清微府门前狠揍一顿然后悬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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