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那夜,好像什么都发生了,好像也什么都未曾发生。
恍惚的明灯亮了又灭,灯影跳跃,照见那滴洒了一地的血红。
极度的愕震之下,我几乎都忘记了如何呼吸,更别提霎那根植在原地的脚步,眼见着那抬眸的身影一步步朝我愈近
生物预感危机的本能总是相通的。
我曾以为我会死。
而后再想想,上位者滥杀无辜仙侍的日子,好像早已随着三清的衰败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天帝惯来是倡导自主平等的,依法治法自然是依照明面上的法条治罪,再加上我顶着的又是青丘帝姬的身份,又怎会这般轻易被处死?
沅夕的身份意外地救了我一命。
在我看来的确实这般的。
而在那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的血液几乎降至冰点,却眼见着对方只是俯身捡起了滚散在我脚边的一道紧塞着瓶塞的小瓶,男人的手全程几乎是止不住地轻颤着,囫囵的疯狂盖过了眼角一闪而过的清明,待到我渐渐恢复思绪之时,那屈身在地的身影眼角已然挂上了一抹莫名的激动与癫狂。
或许只是我的眼花。
我这般想着,却见那散落的碎片被一道刺目的灵光扫过,霎那恢复如初,被随手扔在一旁的小瓶的瓶塞孤亘地掉落在拢着腥红的地毯上,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透明的液体夹杂着清脆的水声撞入瓶壁深处,裹挟着那用灵力小心从缝隙中一点一点捧起的草木灰,飘散地混合在一齐,却再也未能复原。
阿岑阿岑
霎那之间,我只觉面前之人大概已然成为了一个醉后癫狂的疯子,却未曾预料到接下之事更令我跌破眼界。
男人一面喃喃,嘴角却还嗜着几分温柔的笑,眼神柔得却乎能滴出水来,仿佛怀里轻捧着的瓷瓶,是他唯一珍视的爱人。
不怕不怕。
他像是安抚似地将那小小的瓷瓶轻抚两下,直至手中斟着水的小瓶直至将那瓷瓶灌满溢出都未曾停歇:这是新鲜的黄泉水每隔七日都会有人专程从下界送来你不是最喜欢的麽?来来,多喝一些,阿岑好阿岑
他口气温柔,像是在哄着某个撒娇闹脾气的小姑娘。
喝饱饱睡觉觉长高高,要抽出嫩芽来将来也要长成苍天大树
那溢出的水渐渐与地毯上尚还新鲜的血迹融在一处,融散的红色在那干涸的雪色地毯上肆意流淌,一如无端坠落与此的花瓣,更像是秋末落了一地的残红。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明那浮起的沉灰早已被那流溢而出的水液冲散了一地,他却仍固执得想要将那一瓶的黄泉水通通倒尽。
对啊对
直至将那一瓶的水液全都倒尽,男人才似满意地一屁股落座在那湿淋淋的地毯上,好似完全不在意那湿冷的水,也不在意这尽将燃灭的灵灯,也不曾在意过始终呆立在旁侧的我。
他好像待在只属于他自己臆想的世界里。
你瞧我怎得忘了小树成长也需要营养对不对?他猝然一笑,随着那声清脆的瓷破声再一次响起,那手中方还倒尽的小瓶已然变成了一地碎片,他却将其中最为尖锐的一片随意拾进掌中,脸上依旧温和无害的笑意仿似那一下下将伤口割得更深的并非他的肉体,潺潺的血液仿若泉眼细流般滑过那洁白的手腕,止也止不住地滴答注入瓶中
或许是那忽闪忽灭的灵灯在那一瞬变得尤为亮目,我赫然瞧见了手腕同一位置那无序错乱、被日积月累不知割了多少刀的伤痕。
快喝快喝。
粘稠的血将那素色的大袖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湿黏,刺鼻的铁腥气扑鼻而来,一点一滴尚带温热的血液融入那冰冷的黄泉水中,而更多的,却只将那素白的长衫裹上一层刺目的红色。
喝饱饱长高高才能一直一直陪着我
男人像是毫无痛觉,温和的笑意中却乎带着一种别样的癫狂,仿佛这刺鼻的血液振奋了脑海深处的某根神经,手腕微动,一寸一寸将那皮肉狰狞地从深可见骨手心处拉开,向那手腕蔓延之处越切越深,而那本就长居于室内的偏白肤色,也随着过度的失血转为渐渐透明的惨白。
我甚至清晰可以瞧见那被划开皮肉之间,汩汩流动的赤红血液。
破镜难圆,我却只觉悲凉。
不知为何,我却隐隐觉得,这般明知没有结果的发泄自残,好像只是他生活记挂的一部分。
像是在祭奠某种的仪式也像是,终是留不住百年前早便逝去的春江流水。
雩岑的原身是一颗巨柳除却树灵非主观意愿死亡下的不复自毁,她显然走得轻松得多。
至少,她是不后悔的。
可那巨树百年前便枯败得再不逢春又是哪来这般的柳枝。
或许是霎那,我恍惚明白了它强撑了百年的衰败,不过是有心挽留之人的以血相供,强行维持这原本的模样。
其实是什么水早便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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