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孝子孙,亲身打仗,万一出差错,老原家可就绝后了。妳不念养育恩情、手足情份,能好过吗?旁人何止戳妳脊梁骨,谁都要指着鼻子骂妳白眼狼,原家祖宗的阴魂更不会放过妳。
蔡氏端出当代时行的大义说理,原婉然哑口无言。
她含了两泡眼泪不肯落下,悄悄钻进竹林,事情还要更坏,竹林那角空空如也。
大黑,大黑。她叫了许久,放眼空望,黑妞不来。
竹林寂静,偶然鸟雀鸣叫,风弄林梢,她竖起耳朵,想从啁啾鸟声、窸窣叶声找出黑妞的步声,然而那生气勃勃的热闹属于鸟儿和竹林,不关她或黑妞的事。
她独个儿伫立,直至月上梢头,竹林幽暗空荡。
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原智勇夫妻拿人命、绝后等大名目压下,原婉然不甘心,却无法不为所动。离家逃婚,与离家逃婚以致变卖祖产、手足送命,后者干系太重,她担不起。
先看看吧,万一说的亲事太糟,我再跑。她安慰自己。
家里开始来人讲亲,除开媒婆,还有某户人家派了两婆子坐车来,两人一上一下掀起原婉然袖子裙角端详手脚,原婉然大为发窘。
事后她询问蔡氏,蔡氏丢了句解释:大户人家特别挑剔。
大户人家怎能看上自己呢?她纳罕,可没有姑娘家追问终身大事的理,只得将疑问闷在心中。
几日后,媒婆吴嫂子上门商量亲事,原婉然做为姑娘既按礼不合、也羞于在旁聆听自家亲事,便奉上茶,借故躲出去喂鸡鸭。
屋里人谈着谈着,原智勇夫妻似乎起了火气,话语由屋中清晰飘出。
不是,吴嫂子,我妹子花朵般的人,高家几个婆子亲眼见过,怎地彩礼就给四十两呢?
要不,两位想拿多少?吴嫂子反问。
原智勇道:要多少我们不好说,毕竟这是结亲,不是卖妹妹。可高员外好歹让人喊一声员外,阔人一个,讨个大活人只肯给四十两,逗我呢吧?高员外可是当我们乡下佬好哄骗,大户人家存心占小户人家便宜?
蔡氏接口:是啊,我家婉妹妹不但标致,而且勒俭听话,日日起早贪黑干活
吴嫂子笑道:两位,高员外讨您家原丫头可不是教她做丫头,就为纳妾,起早贪黑干活这档子事早教他家下人担了。
她接着道:至于彩礼数目为什么上不去,这一程子,多少人赶着找人家嫁女儿筹钱,给丈夫儿子抵兵役,两位尽可以打听去。
原智勇夫妻不响了。
吴嫂子道:再说,原丫头的声名并不好听。十里八乡年年有姑娘结私情,但凡她认错改过,旁人笑话一阵便翻篇了,你家原丫头偏生嘴硬,不肯认帐,大家背后可没好话。高员外探到消息,原要打退堂鼓,多亏婆子夸她模样周正才肯将就。员外太太就不依了,说原丫头青春风骚,怕要勾搭她儿子、孙子、重孙子。高员外给说动,便压低彩礼,成或不成,随缘。
原智勇拍桌道:这老虔婆。
蔡氏道:吴嫂子,实话对您说,婉妹妹和阿重一清二白,是是我夸大了。
嗐,原娘子,您这么做图什么呢?
阿重和婉妹妹两下都有意不过他俩什么事都没干,全是知礼的好孩子那么,我既是姐姐又是嫂子,不忍心教一双小儿女伤心。我当家的却中意村长儿子,要同他做亲,我不得不放些风声,断了那后生的想头。
原娘子,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您轻飘飘几句话算不得数。
要不,让高家找稳婆,当着他家婆子的面给婉妹妹验身。
原婉然松脱手上盛米糠的笸箩,跌趺撞撞冲进竹林,直跑到那深处角落方才停下。
她头抵竹管,抓住颈子大口喘气。
要逃,非逃不可,明儿借口下地,出门就逃。
正谋划路程,耳畔传来汪汪狗吠,她身子一弹直起背脊,疑心听错。
可是狗吠声在竹林小径彼端不断响起,由远而近,不多时,黑妞乌黑的身影映入眼帘,朝她笔直奔来。
大黑,大黑。原婉然又哭又笑拔腿迎上,不防脚下绊着摔倒地上。
眨眼间黑妞来到她身旁,一个劲儿舔蹭她,她顾不得身上疼,一把抱住那短毛身子。
你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伤好了吗?有吃饱饭吗?过得好吗?
她捧住黑妞头脸,见到它眼目炯炯,较前些日子有神,答案水落石出。
她彻底放心,旋即记起自身的不顺。
大黑,我过的不好。她环抱黑妞哭道:家里要我给人做妾那个人都做曾爷爷了说我风骚要我脱衣服验身我明儿便去水月庵,你跟我走吧。
搂抱间,她触到黑妞颈间有韧硬之物,定眼睇去,是条皮项圈。
她迟疑问道:大黑,有人养你?
黑妞吠了几声。
原婉然呆住,片时挤出苦笑。
也好,你跟着我只能上水月庵吃素。她抱牢黑妞,道:我在水月庵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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