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握上门把手,微微用力下按。奥秘在他手中流淌,如同他肢体的延伸。但有形的门没有被开启,概念上无形的“门”同样紧紧闭锁。卡特靠在书架旁,纤长手指勾起纠缠在发丝里的细小花茎。他看着叶槭流做尝试,慢慢悠悠地开口:没有用,是不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啦。
房间中无窗无灯,叶槭流无从判断现在的时间。他凝视着卡特,喉结滚动几下,最终问出口的却只有:你知道什么?
唔。卡特做出思索的表情,不比你更多,小朋友。如果你要问我们是怎么来这儿的,恐怕得不到回答了。
那我换个问题。叶槭流说。你是什么?
卡特又笑起来。你觉得我是什么呢?是一缕幽魂、一段残留的意志、一场梦境或者其他?不论如何,大概不是什么真实存在的东西。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
我已经死啦,小朋友。卡特耐心地说,语气像是诱哄没能品尝到糖果甜味而大发脾气的孩子,你指望一个死人对你说什么呢?
叶槭流又想给他一拳了。他索性转过头看向房门上的黑字,不再让这个极其擅长惹恼他的骗子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凝视着那个单词,死,写出来轻飘飘,落下去沉甸甸,好像一句讽刺,一个玩笑,一把穿胸而过的尖刀。
卡特从他身边掠过,坐在床沿,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叶槭流没有理会他,避开地上七零八落的残骸和书架上的一柄短匕,抽出一本书来。硬质外壳上用烫金工艺印着几串毫无意义的乱码一样的字母,他翻开书本,里面连乱码都没有了,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一小颗玻璃珠子从架子上掉落在地,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叶槭流脚边。它凝视着叶槭流,静默无声。
空气沉寂下来。卡特垂下眼睛,拇指抹去唇瓣上的鲜红。他盯着手指上的血迹看了一阵,冷不丁问:你想好了吗?
什么?叶槭流头也不抬地问。
接下来要怎么做。卡特说。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停滞了。叶槭流看向卡特。金发男人专注碾着指尖的红色,将它抹开成浅淡的一片,好像那不是血,是正簌簌掉落的鳞粉。
你指什么?叶槭流问。
他将书本放回书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死去的蛾。卡特抬起头,弯着眼睛对他笑:你觉得是什么呢?
叶槭流垂下眸子,手指按向卡特的脖颈。卡特主动撩起自己金色的发丝,好让他触碰得更清晰。血管在他手中鼓动,他听见卡特的脉搏和心跳:一声,再一声,又一声,温热而鲜活,谁也不会觉得这只是一具空壳。
轻微的振响顺着指尖传来:掐下去吧。
再用力一些,掐碎颈骨,掐断呼吸。杀死一具尸体,你能做到,对吗?
……不。
不能,还是不想?
都不。
鳞翅振动出轻柔的嗡鸣。
是吗?可你不能停在这里的呀。
他闭上眼睛。
一截苍白瘦削的手腕垂在床边。
叶槭流缓缓直起身,沉默地注视这具彻底了无生机的尸体。
卡特没有任何挣扎,这当然了,他想要的就是让他来杀死他。他甘愿死在他手里,也许这对他来说也是种好死法。他的脖颈不自然地扭曲着,面孔垂向一边,被柔软的金发遮挡住了。
叶槭流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人的颈骨破碎的声音。
冰凉的手臂从身后环抱住他。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掌为他拭去泪水。卡特将下巴搭在叶槭流肩上,发丝轻轻扫过他的面颊。
继续吧,小朋友。他温柔而冷酷地说,你还要杀死我九十九次呢。
叶槭流突然觉得很不公平。他为什么要背负卡特的死呢?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目睹卡特死去呢?他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本心,去抹消这旧日的残魂呢?他一定要离开这里吗?他一定要现在离开这里吗?他一定要像“卵”预设的“壳”那样坚定地去做所谓正确的事情吗?他难道不想品尝永恒的安眠是怎样的滋味吗?
咬上耳垂的齿尖是温热的,环住他身躯的手臂却冰冷得像毒蛇。一柄短匕被递到他面前,叶槭流避开床上的空躯壳,掼倒身后的男人,在那满含鼓励神色的翠色眼眸的注视下划开这人的喉管。
到最后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地方下脚了。卡特干脆仰躺在一地残蜕之中,邀请似的对着叶槭流伸出双手。
还是很容易的,是不是?卡特笑道。他拽着叶槭流手臂将他拉向自己,丝毫不顾那只手上握着的沾满鲜红的短匕。叶槭流踉跄着倒在卡特身上,刀刃险些划开旁边的一具空壳——它被正中心脏,一刀致命。他越来越熟练了。
我想想……到第几次了?卡特好像真的忘记了,他低着头无声计数,想得很认真的样子。
叶槭流说:七十七次。卡特没有丝毫怀疑地相信了。
那快结束啦。卡特说。
于是他按着叶槭流给的数字往下数:七十八……八十四……九十一……九十九。他在死去第一百次之后又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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