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时,常有人叫他“血屠刀”,只因他动手?狠辣干脆,言语稀少,更显得残酷,只有在?她面?前,他常常没话找话,明明不擅长言谈,却学来花言巧语,说得头头是道。可那一天,他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凝望着?她,日光璀璨得过分,几乎有些残忍的酷烈,照得他晃眼,眼里?的她也?模糊遥远,格外冷清。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想不明白。从身份败露的那一天起,他就过上了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每天刀口舔血、危机四伏,也?许下一刻就要殒命,一切纷纷茫茫,他几乎一刻静思也?不曾拥有,只在?夜深人静、片刻憩息的间?隙,在?如梦时分的前夕,幻梦般地想起她。她会?接受一个仙修吗?曲砚浓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直到那伙仙修邀请她一同出手?。她同意?了,语气如常,对他意?颇不屑,好像那些花朝月夕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浮想,而?她只是随意?消遣,随时都能反手?一刀。他不说话,只是握紧手?中的刀,刀尖茫茫,好似挺立,却指着?地面?。“你?是个仙修。”她说。他紧紧抿唇,神色也?漠然,“是。”“那么,你?之?前说,你?根本不想做魔修,也?都是真话,而?且是大?实话。”她说。“是。”他说。
“你?只是伪装成了魔修,实际上一直都是个仙修,被迫潜入魔门,过上魔修的生活。现?在?身份暴露了,你?打算回?宗门去,那里?有人等着?你?回?去,是吗?”她问。他沉默了片刻,“是。”“好。”她说,面?无表情,比每一刻都冰冷无情,可他却望见她眼底的深海涛浪,晦涩难辨,“那你?走吧,回?你?的仙门去。”纨素如白浪,须臾起落,她骤然出手?,谁也?没料到,一个呼吸间?便击杀了两个仙修,局势蓦然翻转。在?仙修的惊怒声里?,她浑然不觉,只是直直地望向卫朝荣的眼睛,一字一顿,“滚吧,以后别让我再在?魔域见到你?。”她说完,就像是烟霞消散在?山风里?,不回?头地走了。而?他终于看清她眼底晦涩的波澜。是嫉妒。她深深地、深深地嫉妒着?他。 子规渡(十八)曲砚浓搞不明白卫朝荣是怎么想的。从前她就不明白, 后来到了上清宗,琢磨了好多年,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一点, 可重新?遇见他,隔着一枚戒指, 隔着山海无数程,她才发觉她还是不明白。“既然猜到我会在上清宗过得不开心, 他还豁出命送我去上清宗?”她问?,“他这么希望我成为一个仙修?”印象里?,卫朝荣确实常常提起转修仙道的事, 直到她被问?得烦了, 明明白白地摊开转修仙道背后的?麻烦,让他解决不了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他才倏忽沉默,过了很久,和?她说:对不起。卫朝荣不是那种过分殷勤礼貌的?人, 即使?在迎高踩低的?魔门,他也很少诚惶诚恐地面对与?他利益有关的?人,他的?每句话都有分量,连一句“对不起”也放在心上,不会像旁人那样, 说出口后就随风散去了。他的?每一句“多谢”和?“抱歉”都是必中箭靶的?弓矢,有去也有回, 一旦出口必然伴着能落到实处的?行动。在魔域伪装魔修的?时?候, 卫朝荣的?名声不太好, 只因他动手狠辣,说要夺人性命就一定要做到, 言出必践,可那么多恶意中伤和?众口纷纭里?,从来没有人说他人品不好的?。而就在那一天,为了她心浮气躁下的?一句“少说漂亮话”,他说:对不起。上清宗教导弟子清修苦守,每一日从早到晚的?修行都有安排,早晚功课修持清静,除了静诵黄庭,还常令弟子存想参悟,这一个时?辰里?不诵经、不修练,唯一做的?事就是观想道心。曲砚浓在魔域从没做过这样的?功课,魔修从来不在自己?的?心境上花费这么多功夫,她从踏上修行起就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地思量过她的?过去、她的?选择。在魔域,人人都只在乎事实发?生了什么、能带来多少利益,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感受,连魔修自己?都不关心。她过了很多年也没习惯,大约是魔修的?积习难改,她坐在静室里?和?上清宗弟子一起修持清静,心里?却?在发?呆。发?呆到百无聊赖,她就想起他,想到他曾做过的?一点一滴,漫无目的?地揣摩他做出那些事背后的?想法和?原因。那些年早晚功课,周围的?仙门弟子尽皆肃穆,观想道心,古板清苦的?仙修上师一板一眼地巡视,时?不时?训诫偷偷和?同门说小话、暗中嬉笑打闹的?弟子,一方静室里?严肃到极致,而她坐在那里?,神色安谧淡漠,装得心无旁骛,魂已游往天外,心不在焉地想起那个月冷霜寒的?晚夜,他吻过她全身每一寸肌肤。她想起他坚实的?胸膛,灼热的?肌肤,烫得她心惊,像是被拥入烈火,在神摇意夺的?欢愉里?,与?焰同燃。思绪漫无边际,从盛放的?爱欲辗转,倏然到欢爱之前的?一时?半刻,她问?他:上清宗的?长老?若要杀我,你能拦住吗?檀问?枢上门讨人,你能让上清宗护住我吗?她对他说:以后不要问?这种超出你能力?的?问?题了。于是他沉默很久,一语千金地说,对不起。当时?她不愿多谈这件事,也不愿多想,于是潦草地将它搁置了,故意勾他,同赴风月,没细想他的?反应,也没心思去猜他的?心境。直到很多年后,她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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