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茫茫看着顾臻的同时,他也在凝视她,那双向来冷隽、淡然的眼睛,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处在树影与暮光的分界,无限的深邃。
这一眼简直长久过十年,在时间极度夸张的拉长与延伸里,很多顽固不化的东西分崩离析。
麦茫茫率先移开眼神,避远就近:“经费的事情,邓新的事情,还有前几天,麦诚无缘无故提出分给我麦氏的股份。”
“你做这些,是补偿吗,顾臻?”
小七哒哒哒地往回跑,揉着眼睛,天真无邪道:“顾臻哥哥,我困了,你可不可以抱我?”
不知道是谁先放开手,他们的掌心蓦地一空,麦茫茫蹲下擦了擦小七的汗:“她玩了一天很累了,你先抱她。”
对话无疾而终。
李奶奶家里乌泱泱地聚集了一群人,村主任等待顾臻许久,自动自发帮他接过装鱼的桶。
顾臻不疾不徐地洗手,村主任问候道:“不知道您来,怠慢了,等会您去我家坐坐?宽敞,再摆个席......”
“不用紧张,我不是来考察的。”
乡亲们热情地围簇着顾臻,给他送辽村的特产。李奶奶有心,观察到顾臻余光一直注意着人群外陪小七玩耍的麦茫茫。
简单用过晚饭,李奶奶留他们住下,切开西瓜,一半给小七,一半给麦茫茫:“茫茫,顾臻,楼顶安静又凉快,你们要不去坐坐?”
小七和顾臻更亲近:“我也要去。”
李奶奶说:“你去写作业。”
等麦茫茫和顾臻上了楼,李奶奶哄着闷闷不乐的小七:“哥哥姐姐是吵架了,好好说了才能和好,小七想不想他们快点和好?”
小七问:“是像爸爸妈妈一样吵架吗?”
“......是。”
“想。“小七乖乖点头,“我不去打扰他们。”
麦茫茫去了趟厕所,返回天台,重新坐下,双腿悬空晃荡。冷月无声,乡村缺少城市的灯火,他们的方位直面着山麓横切的剪影,像沉郁的蓝黑色泼墨。
顾臻将井水冰镇西瓜递给她,麦茫茫挖一勺,口味清甜。无意中瞥向他的手机,显示的居然是她大学时期拍摄的一张照片——加州太阳光耀眼,她趴在校园的绿草地上看书,笼着一层白金的流光,身后的喷水池、棕榈树、西班牙风格的建筑,虚化为背景。
麦茫茫抽口气:“你在乱看什么!”
顾臻淡笑道:“你的采访,自己没印象?”
麦茫茫读书、科研和生活的经历,摘头去尾,压缩在这篇万字长文里,还有一段专门提问她和钟嵇的趣事,她回答:有一次,钟教授和我自驾出行,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轮胎爆了。他很冷静地问我“会换轮胎吗”,我说不会,他说“如果你会,那就我去换,如果你不会,那就学会”。我以为他只是说说,结果他真的抄着手在旁边指导我换完了轮胎。
结语处,编辑不吝啬溢美之词,夸赞得麦茫茫有点尴尬,她挡住:“别看了。”
顾臻拉下她的手:“我已经看完了。”
顾臻关掉手机,沉默一阵,问:“大学过得怎么样?”
他状似随意,却专注地看着她,麦茫茫想了想,答案真诚又官方:“虽然不如意十有八九,但是能在dream school学习喜欢的专业,算是比较幸福。”她反问,“你呢,在A大怎么样?”
顾臻一顿:“挺好的。”
麦茫茫了然笑笑,“本科开始就能在部委实习,看来A大很适合你。”
顾臻轻扬眉,大概麦茫茫的关注在他的意料之外,她回视:“不要以为只有你懂得窥探别人。”
语句间大片空白,手机的震动适时插入,麦茫茫循声一看,夜晚昏昧,屏幕的光略嫌刺眼,闪动着“南暄”二字,顾臻疏淡地扫一眼屏幕。
有名无姓,联想起早晨顾臻的反应,麦茫茫脸色隐隐冷下去,察觉自己的变化,她又蹙眉,偏过脸去,不闻不问。
顾臻看在眼里,心内轻叹一声,把手机放在她腿上,拿过西瓜,空出她的双手。
麦茫茫一愣,没想到顾臻态度如此自然,横眉冷对:“你给我做什么?”
顾臻弯唇:“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麦茫茫自问不管顾臻接或者不接,她都无法打消疑虑,尽管这种疑虑已经被她划归不必要的了。可是他怎么放心会交到她手中......
麦茫茫不小心手肘一碰,挂断了电话,震动戛然而止。
顾臻全程神情不变,屏幕暗下去,他收回手机,放在一旁,谈话未竟,他重启端绪:“真的决定要开公司了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麦茫茫奇怪地睨他,“我也会想尝试别的方向,大不了我重新回去做博后。”
顾臻并不听信她的字面解释,她是特聘教授,非升即走,科研压力很大,一旦分心,职业生涯岌岌可危,点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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